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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如此乃是天经地义,然而,最近这一年间,因天王深居简出,下面人难得再见他面后,渐渐开始流传起一个谣言,天王身体,似每况愈下。

    这个迹象,也并非如今才有。

    自三年前攻伐潞州发生了那一桩人人噤声,然而早又已不胫而走的惊天意外之后,天王便以显而易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这回发生如此大险,如同雪上加霜,众人如何放得下心。

    在场之人,除去刘良才、何尚义这两位陈永年的心腹,威望最高者,当数从前曾任监军,如今担任典仪阁掌书令的商俭。

    他一向持中,平日与信王义王都能说话,和朱九也互有往来,见状,略一迟疑,上去将人请到一旁,低道:“听说天王此次受惊不小……”

    他飞快地瞥了眼正往这方向暗投注目的刘良才和何尚义,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天王已有些时候没露面了,又出这样的事,下面有些谣言,你可知晓?”

    “放心,天王确无大碍,略再休息一番便可。你们先都回吧。”

    听他如此应答,商俭不由一顿。

    他今日闻讯赶到之时,天王已抵驿馆,听说昨夜那位公主也在天生城中,与天王一道获救。

    人人都知,她此次是被迫前来献图的。

    自古成大业者,讲究一个受命于天。

    天王自然也不例外。

    据说,当年绘下此图的前朝天师就是窥破天机,知前朝气数已尽,不愿逆天行事,弃官而去。

    天王这两年,一直在寻找那位天师。如今又将公主召来,命她献图。

    用意不言而喻,自然都是为了那件大业。

    道理是如此一个道理,然而,商俭却又禁不住起疑,除了这个人尽皆知的目的,天王此次将她召来,是否另有隐情?

    太保的资质,实是平庸,行事更是不知轻重。

    据传,这次他闯下大祸的由头,竟是对这位公主动了色心,欲行不轨,恰被孟贺利撞破,因怕他告到天王面前,知他昨夜人在天生城里,与陈长生密谋杀人灭口,谁料阴差阳错,昨夜天王竟也降在了这个他已许久未回的地方,险令天王丧命火海。

    犯下如此大罪,天王却只派人代为面斥几句,将他禁闭,等同于默认陈永年的做法,将罪名都推到陈长生头上。

    大部分人都因此愈发认定,天王如此处置,是为维护太保名声,坐实了太保的继承人之位。

    倘若没有这件事,就在昨天,商俭或也和众人一样,抱着相同想法。

    此事过后,反倒叫他有所领悟。

    虽然他还是无法完全猜得出天王究竟作何打算,但以他在天王帐前行走多年的经验判断,这绝不表示,天王对太保还抱有期待——越是如此轻轻放下,反而越是表示,太保应当是被天王彻底放弃了。

    大业已成大半,原定的继承人不堪大用,无论换做是谁,都要另外打算。

    这就叫人难免浮想联翩起来。

    他不由又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位年轻人。

    虽然明面上,三年前的那段往事仿佛从未发生过,被人从世上彻底抹除干净了。但商俭至今记得,那日在潼关旁的校场里,天王曾用何等欣赏而骄傲的目光看过那个年轻人,更不用说,天王亲自操办的那一场婚礼,叫人至今记忆犹新。

    当时连同他在内的所有人,都为天王如此厚待一个曾刺杀过他的敌营之人而感到不解。如今想来,那个时候,天王想必就已知道那年轻人的身份了。至于后来,二人何以又变作如今这样看起来应是再也无法化解的死敌之状,他至今不得而知。

    但——

    这个时候,天王将公主召来。

    诸事这样凑在了一起,叫他难免生出几分微妙的联想。

    “商兄?”朱九见他沉吟不应,唤了一声。

    商俭醒神,知那公主此刻应当也在这驿馆中,或正与天王一道,下意识往里望了一眼,不料,眼帘里映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白天因伤不曾露面的天王身披玄氅,正从里走出。

    天王一侧肩臂伤得应当不轻,说是逃生中被议事堂门上落下的巨匾砸中。一早他没亲眼看见,但据看到过的人讲,天王被送到这里时,整个入极为萎靡。但此刻,他步伐如常,除去脸容略显苍白,整个人看去精神奕奕。

    众人不料天王会在这时露面,惊喜之余,涌上争相拜见。

    天王面含淡淡笑意,停在庭中台阶之上,命人起身,各都散去。

    众人等了一天,终于等到天王之面,见果如朱九所言,确无大碍,放下心来,拜谢过后,陆续退去。

    商俭也退出驿馆,从候在外的仆从手里接来马鞭,正待上马离去,何尚义骑马掉头到来,约他同行,道自己在新城附近置的一座别院竣工不久,约他提前同去观园,顺道吃个夜酒。

    商俭知他有意和自己走近。

    从前他既怕天王将来真将位子传给太保,又怕万一猜错,日后惹祸上身,似这种应酬,他常虚与委蛇。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才会答应下来。

    此时他已经完全肯定,太保是不可能得天王交托大业的,怎还会与陈永年一派过于亲近,便推说今日实是乏累,随后环顾四周,见众人都已去了,压低声音,道天王刚死里逃生,还带着伤,这种时候,下属私聚,饮酒作乐,万一被人知道了告发,怕是不妥。

    何尚义被他提醒,忙抱拳称是,说自己一时考虑不周,约了下次饮酒,随即匆匆离去。

    商俭目送他骑马消失,自己而已上了马背,正待离去,忽然身后到来一名玄甲卫,说天王叫他回去。

    商俭一惊,转面看了眼驿馆的方向,不敢怠慢,掉头回来,赶回到方才所在的地方,果见天王独自还立在阶上,周围朱九等人都已经不见了。

    “拜见天王!”他疾步来到阶前,纳头而拜,半晌不闻回应,更没叫自己起身,慢慢抬头,撞见头顶两道目光。

    天王双目炯炯,视线当头直射,落在他的脸上。

    商俭一惊,怎敢与上方之人对视,慌忙又低下头去,屏息继续等待。

    片刻,他终于听到天王开口,悠悠道:“犹记当年,刚打下潼关,那夜天生城内设宴大庆,孤贪杯,醉卧不醒,有人纠结亲兵厮打,刀剑相对。应是你吧?应对得当,及时予以制止,替孤消去一场祸患。”

    商俭闻言,心中惴惴方消去了些,只又不解,天王何以突然提及这件多年前的旧事,便谦恭应道:“属下当时官居监军,为分内之责。”

    “你虽不像信王义王他们那样,能为孤披甲带兵,但心思缜密,办事得当,从无纰漏。这些年孤军事顺利,你在后方,功劳半分也不逊于外面那些为孤攻城略地的将军们。”天王继续说道。

    商俭主后方之事。这些年终日案牍劳形,接触最多的,不外乎是粮草的筹措、民夫的征调、律例的制定,诸如此类。

    这在太平盛世,当为宰阁之功。但在唯论军功的乱世,无论他做得如何出色,当武将们手握染血的刀剑,挑着敌人的头颅,享受着欢呼声里的荣耀之时,他总黯然失色,从不被人注意。

    而天王似也从未过多留意他的劬劳与奔波。虽然随着天王势力增长,他的官职也一路往上,但作为几乎与谢隐山陈永年同时追随天王的老人,莫说那二人已经早早得以封王,他至今连侯位也无,便是孟贺利,如今论爵,竟也几乎与自己相平了。

    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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