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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心小说www.wenx.net提供的《秀才娶了兵》150-160(第5/15页)
倒下了,温热的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芸香将包袱垫在两个孩子脖子下,做了枕头。她将牙一咬,放下车帘,便在林东华面前跪下去磕头,手抖得厉害。“林镖师义薄云天,我代她们给你行拜师礼,只求她们……平安长大,做个普通人。”
“我会。”他郑重点头。
“那天早晨……我看见杨大人上了别人的船,然后被丢到河里。”她的声音反而镇定了。“千真万确。”
林东华扬起马鞭抽了一记,马车迅速消失在视线里。凤君、芷兰和芸香三个女人走到屋子里坐了,烛火突突乱跳。芸香小声道:“我全都看见了,可以作证。咱们报官,就能将陈大人救出来。”
芷兰道:“你说是亲眼所见,有什么证据?人证物证都可以。”
芸香小心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烧了一半的字条,林凤君一看字迹,脑子里嗡地一声,是何怀远写的没错,大开大合的写法,“于河畔一晤”。
“哪里来的?”
“我在小书房发现的,就揣在身上。”
芷兰很谨慎,她取出纸笔,“你要将你所见到的说清楚,我替你写一张状子。”
“那日清晨,我伺候杨大人吃过早饭,他急匆匆地走了,斗篷也没有拿。我抄小路追了上去,想将斗篷给他,突然瞧见轿子停了,他去了河边……”芸香的呼吸沉重起来,“我赶到河边,就看见他从一条船上掉了下来。”
“那船什么样子你记得吗?”
“一条乌篷船,样子没什么特别,船头站着几个男人,中间有一个年轻的,穿得很富贵,就是在杨府地窖里晕过去那个人,我看见了他的脸,一点不错。”
林凤君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只知道他是个头领,手下有一帮人。”她抖抖索索地说道,“我心里怕极了,怕他们看见我就会杀人灭口,更怕他们知道我有女儿。大娟小娟是我的心头肉。我……我这辈子不图别的,只要她们平安。”
三个人都沉默了。芷兰的笔在砚台里重重一按,饱蘸墨汁。她悬腕,落笔,“状”字的第一点带着千钧力道。
凤君小心翼翼地说道:“芸香,告官你会有危险。”
“我知道。”芸香忽然笑了,她挺直了脊背,“除了你们,没人知道我有两个女儿。以后她们能念书,能有手艺,别走上我的老路,我放心。”
“她们需要你。”
“我从小被人卖来卖去,侥幸苟活了三十岁,只有人教我唱戏和骗男人的本事,没人教过我道理。”她含着眼泪微笑,“可我也知道感恩图报,好人不该受冤,世间自有公道。”
芷兰伏在案前,背脊挺得笔直。烛火将她的侧影投在墙上。毛笔在她指间握得很紧,骨节微微发白。偶尔有夜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入,吹得烛火一阵摇曳。她下意识地抬起左臂,用衣袖护住那团光,手腕稳稳地压住纸角,书写不曾有片刻停顿。
周遭的一切声响都褪去了,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和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像春蚕在啃食桑叶,微弱却充满力量。芸香忽然开了口,用手指轻敲桌子,字字铿锵地唱道:
“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阙,可正是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别,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
她唱得掷地有声,和原来的柔弱声音大不相同。林凤君轻轻和着,语调有些歪,可她唱得忘情,全不觉察,“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这也不是江水,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芷兰撂下笔,笔杆在桌上轻轻一跳,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写好了。”
东方曙光初现,省城便开始苏醒。公鸡高声啼叫,早起的菜农挑着沾露水的蔬菜开始叫卖。沿街店铺陆续卸下门板。
晨钟自鼓楼传来,浑厚的声浪掠过鳞次栉比的砖瓦屋顶。林凤君将鹦鹉笼子打开,深吸了一口气,“七珍,八宝,你们尽力去找找陈大人,他在前方省城大牢里,是些低矮的屋子。万一能找到,就跟他说,不把他救出来,我誓不为人。”
她将七珍和八宝往上一送。它们围着她绕了一圈,迅速往衙门的方向飞去。
芸香将自己的衣裳整理了一番,把头发梳成一个高高的发髻,随即提笔在状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江芸香。
“原来你姓江。”芷兰笑道,“名字很好听。”
“因为我是戏班子的师傅从江里捞上来的。”她微笑着昂起头,“咱们走吧,告状去。”——
作者有话说:唱词来自关汉卿《单刀会》
第154章 出路 堂上坐着的那位通判大人慢悠悠地……
堂上坐着的那位通判大人慢悠悠地抬起眼皮。他五十上下年纪, 面团团的一张脸,手里捧着个青花瓷茶碗,里面还冒着丝丝热气。他打量了一下三个穿着朴素的女人, 嘴角往下撇了撇。
“命案?”他拖长了调子,像是品味着这两个字, “何时?何地?死者何人?凶手何人?”
“十几日前,在河边, 死者是杨大人……”芸香有些怕, 但还是扯着嗓子尽量大声,芷兰在身侧小声提醒,“通政司道台杨直周,凶手是漕运衙门千户何怀远。”
铛的一声,碗盖掉了下来,砸在桌子上晃了几下。通判的眼睛骤然睁大了, “你说什么?”
“我亲眼所见,杨大人被何怀远的人拉上船, 扔进湖中……”
“不,不要再说了。”通判一个劲地摆手,他招呼旁边的刑名师爷上前,两个人叽叽咕咕地说了好一阵子。
芷兰道:“大人,这是状纸,过程细节皆已写明, 请大人过目!”
堂上的两个人充耳不闻,自顾自地交头接耳。通判的脸色变了几轮, 终于点点头,向着芸香说道:
“凶手现在何处?”
芸香仓惶地说道,“不知道。”
“既然凶手已经逃窜, ”通判吹了吹茶沫,慢条斯理地打断她,“你让本官如何去查?难不成发下海捕文书?”
林凤君朗声道:“通判大人,既然此人涉嫌杀人,还是谋杀官员,一定要抓来对峙。”
“姑娘,衙门每日杂事繁多,这位何千户还是官身,岂能因你一面之词就兴师动众。”
芷兰道:“天理昭昭,岂能让死者沉冤难雪?”
通判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是何人?”
芸香道:“我是杨大人府上的奴婢。”
“妾室?”通判皱着眉头。
“并不是。”
通判的眉头松下来,“那你俩呢?”
“打抱不平的路人。”林凤君答道,“请大人依法捉拿……”
通判笑了一声,将她的话打断了,“这是公堂,我依照律例跟你说话,谋杀罪,依律要亲属亲告。据我所知,杨道台有夫人有儿子,轮得到你一个奴婢出首告官?其次,办案讲究真凭实据,你一无尸首,二无苦主,单凭你一双眼睛,就要府衙即刻发兵拿人?你是官,还是我是官?”
这段话说得绵里藏针,林凤君竟无法反驳。芷兰道:“四品官员命案,兹事体大。请大人看在案情紧急的份上,先接了状纸……”
通判放下了茶碗,双手按在案上,身体微微前倾:“你所说的凶手,是有官身的。民告官,依律先杖则四十大板。状纸我可以接,挨板子你们谁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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