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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心小说www.wenx.net提供的《一挽长发定终身》140-150(第13/18页)
尚能视物的眼睛缓慢睁开。刑狱大夫并未立即移走熏香,仍在韩诵鼻下缭着白烟,直至短香燃到只剩三分之一,韩诵有气力抬头了,他才把香按在地上捻灭。
陡然看到身旁有人,不是陈行谦,韩诵受过重刑的身躯本能地一僵,但又见那人不是刑讯的卒子打扮,顷刻便猜到了来的是什么人。
他还是多余问了一句,“你……是谁?”
刑狱大夫蹲下身,假装查看他腿上的杖伤,道:“娘娘问你,想清楚了吗?”
韩诵闭上眼,不作声,又不像是再度昏迷了过去。
刑狱大夫等了半晌没听见他吱声,催道:“娘娘赏识韩大人,韩大人点个头,娘娘自有法子救韩大人脱离这牢狱之苦。您只需答愿或不愿,若愿,明日此时,我带娘娘的话来。”
韩诵道:“你是大夫,当看得出,纵使留得性命,韩某也是废人一个了,娘娘偏要托您来问,难不成她要一个废人也能做成什么事?”
刑狱大夫道:“娘娘眼亮得很,她真正放在心上的,是能断事、能谋局的真才华。”
韩诵呵呵一笑,“韩某倒不知谋了个什么局能让娘娘如此青眼相看。不妨直言,你们是想借韩某的刀,杀宣平侯府的人。”
“韩大人是聪明人。”
“你们想引谁入局?陈行谦,还是陈良玉?”
刑狱大夫道:“自是,北境那位。”
想也是。若非宣平侯府驻守北境,北雍的大军怕是早已攻破庸都,夺取了中原膏腴之地。前有陈远清尽收失地,后有陈良玉攻取云崖与湖东草场拓疆,陈良玉不除,对北雍来说终究是祸患。
而宫里那位贵妃娘娘,正是北雍和亲的公主。
“让娘娘修和书。”韩诵眼底闪过一丝微光,“皇上对宣平侯府早有猜忌,北边的战事停了,皇上才腾得开手杀陈良玉。”
刑狱大夫似在掂量他的话,“大雍刚失了湖东草场与云崖军事重镇,此时退兵讲和,韩大人是要娘娘做北雍的罪人,还是中凜的棋子?”
“你们北雍人……”韩诵缓了缓,才接着道:“……尽是些鼠目寸光之徒吗?
“娘娘是北雍嫡长公主,又是大凜皇妃,这天下间,再无第二人比娘娘更适合亲笔修书,向母国陈说民情,与大凜修和。若促成此事,便是文武百官都要礼敬三分的功绩,史书落笔,只会赞娘娘‘以巾帼之身,安两国邦交’,而非仅记北雍和亲公主,一言蔽之。娘娘在大凜以何等身份自居,不单关乎娘娘的恩宠,更关乎二殿下将来能否在大凜朝堂立足、日后有无机会执掌大凜河山。
“何况,北境战事一日不休,皇上便一日不敢杀陈良玉,陈良玉一日不死,北境三州十六城的防线便一日不破。你们北雍出兵四十万,皇帝御驾亲征,可结果怎样?丢城失地,兵败而归。退兵讲和又如何?眼前亏都咽不下去,这点肚量,还谈什么兵临庸都,四合一统?”
刑狱大夫听他说完,道:“娘娘果然有识人之明,韩大人是个有才干的。”
刑狱大夫的恭维他像是没听见。
他心中很清楚,自古从未有异邦血脉继承大统的先例,日后也不会有。
韩诵咳了两声,牵扯嘴角,淌出一行血。
他抬眼望向天牢高处那扇窄小的窗,目光刚落,恰这时,窗外有两只雨燕一前一后追逐着飞过他视线触到的那片狭小天空。
皇上要裁冗官、废门荫,高门望族要保恩荫地位,就像窗前掠过的那两只燕一般,势必缠斗不休。
荀家的立场决定新政成败与否。
荀岘无利不往,最想图谋的便是皇后之子的太子之位,皇上却因要平衡朝局暂不立储,如此,他只会先盯住储君之位不放,冗员门荫之弊倒排在其次了。恰又逢太上皇丧期,朝局更添了几分凝滞,稍不留神,革新便会就此作罢,功亏一篑。
他不能眼看高楼塌,他要行一步险棋,在釜底添两把柴——
一把是他自己的性命,他死于世家反扑的酷刑之下,才能让皇上更清楚地看清世家为谋权不择手段的真面目;另一把,则是借贵妃之子的身份做文章,翟妤是北雍皇室,她的儿子图谋染指皇位的风声一出,就可倒逼那些坚守礼法、看重正统的文臣们,上谏皇上尽快册立皇后之子为太子,以固国本、安朝局。
翟妤的人即便不来见他,他也是会把这些话传入北雍探子的耳朵里的。
韩诵道:“为臣的本分罢了。”
刑狱大夫拾敛了药箱,走之前问韩诵:“本分之外,人总有想求的东西,韩大人且直说,定不会叫韩大人白为娘娘与二殿下费心。”
韩诵仍在仰望着天窗,他左臂不自然地垂着,脖颈还能勉强转动几下,脖颈之下,四肢与躯干纹丝不能动,连痛感都很微弱了。生不得,死不得。
他像是已透过这牢窗铁栅,望见了上庸城接下来的变局。
“但求赐韩某痛快一死。”
***
陈良玉睁开眼时,天光已有亮色,但仍是阴沉的。
刚睁眼视野还有些模糊,她脸贴在一片规律起伏的温热柔软之间,入眼是谢文珺身上月白云锦的亵衣料子,视线再往上,一双正低垂着的眼睛也正在看着自己,似是被她的动作扰醒的。
“殿下醒了。”
昨夜过了子时才歇下,看天色现下也不过卯时,堪堪睡了两个多时辰。
谢文珺道:“比你早醒一会儿。”她唇色很淡,脸上倦色未消。
陈良玉动了动身子,伸出手臂把她拉进怀里裹紧,谢文珺刚想说什么,陈良玉按在她肩头的手一动,微微用力,将她试图抬起的脑袋又按了回去,“既然累了,靠着歇息片刻无妨,”顿了顿,又道:“……也没旁人看见。”
正说着,便听太极殿那边隐约传来愈发嘈杂的脚步声和低语声,是宫人开始泼水洒扫太极殿前的地面,也需更换殿内快要燃尽的蜡烛,添补长明灯里的油。
谢文珺向她解释道:“今日命妇入宫举哀。”
宣元帝殡天十四日,礼部传旨,命庸都王公世爵命妇、一二品大臣命妇于卯正时分入宫吊唁。眼下卯初,命妇们当已陆续至午门外了,待各府命妇到齐,便由礼部司官引着至停放宣元帝梓宫的太极殿举哀。
这时谢文珺身边的一位掌事女官在偏殿内室门外通禀:“启禀殿下,太极殿内外均已准备停当,各府命妇也已依序至宫门外候旨,请殿下示下。”
谢文珺对门外道:“知道了,依制进行便是。”
“是,殿下。”掌事女官恭顺应下。
陈良玉按在谢文珺肩头的手一松,随即翻身坐起,拿过昨夜放置在木架上的衣袍。
她穿衣这会子功夫,谢文珺问她:“韩诵此人,你可认识?”
陈良玉按序系上领扣与革带,一边回她:“韩舍人鼎鼎大名,如雷贯耳,朝中无人不识。”
单就裁并驿站、上奏请旨废黜蒋文德一脉的门荫两件事,已足以叫他声名远播,沦为众矢之的。
陈良玉道:“那年苍南民难,他与我二哥一同逃过难,科举舞弊的案子发生之前,我也曾见过他几面,有几分才能。殿下何故问起他?”
谢文珺道:“陈行谦向我作保,举荐他入我门下。”
陈良玉道:“我二哥虽与韩舍人年少相识,但若是向殿下举荐此人,应当不是徇私情,此人身上定有旁人比不了的过人之处。”
谢文珺道:“他草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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