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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心小说www.wenx.net提供的《一挽长发定终身》120-130(第1/17页)
第121章
时至午后, 瓦罐村通往山谷外的盘山道一人驱快马奔来,围村的守军屯长与官差头子忙不迭去迎人。
朱影也往盘山道觑了一眼。
来人裹得密不透风,瞧不出来头。
军士与官差皆对他是一副恭敬姿态,此人身份应当是云杉郡衙署或营屯的仕宦。低头耳语几句之后, 那人便又骑马从来时路离开。
朱影在荆棘墙外往里望, 叶蔚妧还与患疫之人一同锁在茅草屋里。官差给出的最后时限是今夜,若今夜过后, 这千人病情仍不见好转, 等待他们的结果不会比罹安的病人好半分。
西岭的药铺都归了州府、郡府接管, 药材出入皆需按两记册, 与各州郡患疫的人数需写奏折按月呈报给宫里, 云杉郡呈报的患疫人数只有三百余人, 而平白增出来的千人官府势必要想方设法地瞒下, 为免药材数目与呈报的患疫人数相差太大,任她们如何恳求, 官府也不肯施药救济。
听闻朝廷一位素有铁面之称的御史从北境来了西岭,且是乔装便衣而来, 不知潜入哪个州哪个郡了。云杉郡郡守怕被这位铁面御史捏住七寸,不敢鲁莽行事, 才着人先将这批病人带至更隐蔽的山谷里扣留起来。
朱影知道她被叶蔚妧囚在山洞里时,有一辆牛车隔几日便来一趟,上山送药。她偷听过外面的人说话,拉牛车的人似乎从庸都而来。
官兵找到藏人的山洞之后,那辆牛车便再也没出现过。
仅剩的药材很快耗尽, 熬过的药渣都滤了一遍又一遍。至关重要的一味锦灯笼夏秋时才常有,眼下已将至岁末,即便散出去多人往山林各处去找草药, 采回来的锦灯笼果也甚是稀少。为防万一,朱影画了锦灯笼的画像交给去寻药,一旦找到,连同植株拔了一起带回来。
即便是这样,要想按照叶蔚妧的方子制败毒丹,锦灯笼果的数量远远不够,只能连根带叶一同熬成汤药分下去。
事与愿违,疫患的病情仍在不断加重。
茅草屋里,混着排泄物的恶臭与酸味迅速发酵,空气中开始弥漫尸体腐败的气味。
官差再度巡视过几间隔绝疫患的屋子之后,紧跑着赶来跟官差头子禀报,“头儿,死人了,屋里头有人病死了。”
“死了几个?”
“两个。”
官差头子顺着他指的那间草屋看过去,里头的人在对死亡的恐惧下已经开始挣扎、哭喊,不断有人拍打门扉与钉死的门窗。
官差头子与屯长交头片时,瓦罐村外围的守军得了军令开始撤离。
官差打开另一间草屋的门,叶蔚妧从里头出来,听到不远处的哀叫与撞击心里已然明白她的心血再一次,告败了。
她用疫毒养血蛊,精心喂养、散布,在战火疮痍的地方催生出最猛烈的疫毒,欲从中提炼出治疫良方。然而药方改过多次之后,只在那些垂死的躯体上激起更为猛烈的溃烂、痉挛。
一旦有人病死,事态便再不可控。官差已开始张罗点火。
叶蔚妧站在一株曲虬枯树下,目光向医棚外的一袭医者青衫投过去。她的目光里没有了恨,也不再有怨,从容得只剩下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疲惫的泰然。
官兵搜到那处山洞时,血蛊池已被她毁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蛊虫顺着山岩缝隙钻入冻土底下,只要血蛊的幼虫还在,桃花疫便不会从世间消失。
她没有下一次机会了,但朱影还有。
朱影别无选择,哪怕只是为了赎清叶家的罪孽,她也唯有代替自己继续寻觅桃花疫的药方。
叶蔚妧近乎狂妄地笃信,朱影定会找到解疫之方,那是她最后送给她的名满天下之途。
官差头子吹燃火折子,两眼在火苗上定了定,似乎在极力说服自己。
“死了好,死了也就解脱了。”
朱影还在试图阻拦官差头子,一身素净青衫在灰暗的官差灰袍子里显得异常明净。她说不了话,官差也不懂她比画的意思,举着棍棒将她赶回医棚。
“放开她。”
叶蔚妧的嗓子被炭块烫坏了,沙哑无比,听起来当真神似朱影被浓烟熏坏的嗓音一般,却多了一股不知所起的威压。
官差愣住了,下意识看向他们的头儿。官差头子也怔住,多年办差识人,头一次见着如此怪异的人,他隐隐感到这位黑衣女医十分危险。
叶蔚妧道:“青天白日点火,三十里外也能瞧见烟雾,不怕让人查到?要办事,还是夜间稳妥。”
官差头子仔细一想,心道说得也是。他手一摆,叉着棍棒的官差迟疑地松开朱影。
叶蔚妧看了她一眼,掀开帘钻进医棚。
朱影只好跟上。
她试着说话,喉间溢出一丁点气音,叶蔚妧这次给她喝下的药比以往几次都更猛烈,若非没有毒性,还以为叶蔚妧当真要毒哑她。
“不必。”
叶蔚妧道:“我知道你想谢我拖延时辰,大可不必。这里是云杉郡,城阳伯的大营在铜门关,相去不远,却多半是山路不好走,去山林里采药的那几个士卒没有马匹,以最快的脚程回到大营请人,也要暮后才能赶来。”
朱影缄默,对叶蔚妧言谢也着实讽刺,灾祸因她而起,她却如此安然地在自己创造的磨难里扮演救世菩提。
叶蔚妧飞快地从自己怀中的贴身内袋里取出纸卷,纸卷沾着些许暗红的污血渍,她铺平提笔,笔走龙蛇地疾书,将疫患服药后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的症状补齐。
而后,与早前的疫方叠在一起,不容分说地塞进朱影手中,“倘若这次来不及,也不必过分自责,你还来得及救下更多的人。西岭,还有庸都,或许还有别的地方。”
夕阳很快从山谷西侧的峰峦间沉落。
最后一点光焰没入山坳时,整座山谷忽然静得能听见枯枝叶落地的轻响。
西北角的盘山道没有再传来马蹄声,那是城阳伯麾下的兵能赶来的唯一方向。
官差头子望了又望,似乎在等什么。眼见天光大暗,山谷的雾更浓稠了。
“头儿,现在怎么办?”
“再等等。”
子夜,雾气结成了霜,在茅草屋顶覆了一层滑腻的外罩。
官差头子脊背驼下来,叹了一句,“动手吧,这都是命。”
“头儿,要不再等等?”
“老子没等吗?午后大人就让尽快处置了这摊子事,老子拖到现在老子没等吗?也许城阳伯压根儿就没想赶过来救人,说什么绝不同意,还不是怕引火烧身?老子上头一堆青天大老爷压着,老子能咋办!”
官差头子好似整个人的最后一根弦突然崩断了,发牢骚般痛斥手底下人一通。
“点火!”
一袭青衫出现在官差头子眼前,他吓得一惊,却也没再诚惶诚恐地到处躲蹿。
他抱着头蹲在槐树下。
“叶太医,你们报信的人我没拦着,郡尉大人那里我也替你瞒下了。谁都不愿意沾上草菅人命的脏事,我没办法,我只是个小人物。”他拧过身子,指了一圈身后的弟兄,“大人布下的差事办不好,小人和这些弟兄命都保不住。倘若您再阻拦,我也只好无礼了。”
“烧,烧干净了才安心!”
一个官差粗嘎地吆喝着,声音麻木狠厉。他挥动手中的火把,火苗接连蹿起。
“不能点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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