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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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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杜佩荪的脑袋暂且保住了。

    并非陈良玉出尔反尔不想摘他脑袋了, 而是景明认为随便拧人脑袋不太礼貌。好说歹说劝住了。

    驿馆陈良玉所住的客房漏风。客房那扇木门上比她出去时多了一个窟窿。

    她自己踹的。

    也不是要拿一扇门出气,只是从群芳苑回来时她心里想的全是谢文珺身边围绕的二十几个风华正茂的儿郎。

    或许长公主真的需要也说不定,她这么想。

    谢文珺不是那个把脸埋在陈良玉袖口哭的小姑娘了,若非一桩事接一桩事耽搁下来, 谢文珺如今应已觅得佳婿, 为人妻,为人母。

    如此血气方刚的年纪, 也许真的需要有男人在身边呢?

    可二十几个男宠?!

    除非宫里大选秀女入宫, 不然哪怕是皇上外出巡游, 要地方官员搜罗这么些个少女来伺候, 也得被言官、谏官横飞的唾沫骂得狗血淋头, 什么色令智昏、酒池肉林、荒淫无度、你长一脸亡国之相的难听话都骂得出来。

    此事若传扬出去, 难免有人会说长公主骄奢淫逸。这还算好听的, 若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什么水性杨花、败花残柳的失节、失贞的帽子就不由分说扣上来了。

    哪怕他们自己没有“节”也没有“贞”, 却对女子的贞洁具有极为强烈的掌控欲。

    谢文珺年纪尚轻,这样的污名足以毁掉她在朝廷所有的根基。

    陈良玉从群芳苑出来之后, 当真先与景明带兵去了州衙,她眈着杜佩荪的脑袋看一眼, 将这件事的“元凶”——石潭以及一干知情人士全部捕拿,软禁封口。

    可那二十几个男子又该如何处置?

    杀了?身不由己被官府当成物品孝敬长公主,再因此丢了命,他们也属实无辜;不杀,等谢文珺离开北境后放了?这群人若出去乱说又当如何?

    那便只有两种法子, 其一,令其舍弃红尘、剃度出家,其二, 将人永远禁在群芳苑,终身不得出。

    陈良玉心思如乱麻,一时忘记了门是可以用手推开的,她眼里只看见一扇木门挡住路,抬脚一踹。

    北境空气干燥,筑屋的木料久了都缺水分,干燥,易折。受她一脚,立刻摧枯拉朽,门扇上多一个窟窿。

    婺州起风时沙子多,风沙风沙,即是如此。若门窗不紧闭,只要半日,床桌与地面便积一层尘土。驿丞喊她换客房,候在门外伫等多时,不见回音。

    景明叫他先去备其他客房。

    他最近对陈良玉很多行为不理解。她在其他事情上面一如既往的冷静理智,可一旦涉及长公主,她整个人便有些荒唐!就如同今日,陈良玉从长公主那里出来便去州府发落了一干人等,他一头雾水,从她只字片语中才明白发生了何事。

    这种事情不劝谏,反而帮着隐瞒?

    甚至听景和说,长公主曾两夜宿在良苑,良苑没有任何多余的一间客房,难道她们二人是同榻而眠?

    他当时没多问,如今陈良玉是兵马大帅,他是下属,去问诘是以下犯上。可他又是将陈良玉当妹妹对待的,出于对陈远清和陈麟君的交代,他也不能不过问。

    于是他里里外外扫了一圈,确定四周墙角都没有耳朵才走到陈良玉面前,站得挺直,“小姐,铁錽信筒呢?”

    陈良玉拿出一枚信筒放桌案上。

    景明道:“我说的是你自己的。”

    铁錽信筒有四枚,如今严百丈和严姩共有一枚,庸都二公子有一枚,陈良玉手中这枚是陈麟君的。那她自己的呢?

    陈良玉坦言:“送给长公主了。”

    景明肃穆道:“从前她便有意接近你,那时或许是为了懿章太子,可如今她为什么你看不明白?天下权位,无非钱与兵,田之赋税是钱,如今已在长公主手中。长公主蓄意接近你,会图谋你什么?皇上真的会任由长公主一介女流把持举国农桑与兵事?你与长公主走得越近,于你越危险。你把长公主的耳目放在身边,甚至把铁鋄信筒给了她,但凡有一天……这两样都能要你的命。”

    “我知道。”陈良玉依旧坦然。

    景明寂寂无言,半晌,“那你是真疯了!”

    朱影跟陈良玉一同回来的,她搬过自己的行囊来寻陈良玉,正撞上气儿不顺的景明从陈良玉房里出来。门扇上一个醒目的窟窿。

    “发生了何事?”

    陈良玉没答,靠在椅背上,道:“给我抓几副药!”

    朱影道:“什么药?”

    陈良玉双目无神,死一般寂寥:“随便罢。什么药都行。”

    “你说的是人话吗?”朱影号过脉,道:“如此心绪不宁?”

    陈良玉没说话。

    朱影问道:“这般心绪,常见忧虑、惊惧、相思。你是因何?”

    陈良玉道:“都有。”

    朱影默默低头,不再问,“先给你开副凝神静气的方子。”她心道有些棘手,不好治。

    朱影开完方子去药铺抓了药回来,陈良玉已不知去向。

    夜幕降得早,这里温差很大,中午还热得饮冰,天光一暗便要披件薄衣了。

    群芳苑外,荣隽看到一个人影在一堵高墙的墙根下来回走动,时不时仰望,时不时低头,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翻墙越过去这道屏障。

    军靴踏步和铁器的轻微碰撞声在不远处,朝她越行越近。

    陈良玉听声音辨出了领头的人是谁,没拔剑,反倒心虚地挺直了背,咳了一声,“是我,荣大人。”

    荣隽讶道:“大将军?手下人盯很久了,说外头有个人鬼鬼祟祟,像是刺客。您这是?准备偷点东西?”

    “偷什么。我找长公主有点事儿要商议,殿下在群芳苑吧?我先去了,荣大人好好巡卫,回见。”

    陈良玉抬头盯着墙面左瞧右看,判断从哪方便蹬上去翻墙。

    荣隽道:“大将军?”

    陈良玉负手,正色道:“荣大人还有何事?”

    荣隽费解道:“您,为何不走正门?”

    陈良玉觉得荣隽说得挺对,心中狠狠褒赞先太子带出来的人就是有脑子,“对!走正门。群芳苑还有正门呢!有正门好。”她一通胡言乱语说出来只想当场拔剑自刎,留下清白在人间,心想:“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荣隽斥底下人道:“笑什么!都不许笑!”

    待陈良玉的身影从拐角消失,完全看不见人的时候,荣隽踉跄走到墙边,拳头一下一下地捶打墙面,笑得前仰后合。

    谢文珺的厢房里燃着灯烛,明窗纸透出黄色暖光。一个宫女上前来,款款行过宫礼,道:“大将军,殿下正在沐浴洗漱,烦请大将军在庭院稍等。”

    石潭献上的那株鹿子摆在廊下一个石桌上,仍未开花。花圃中群芳随风摇摆,似一层一层花浪。花浪被青砖铺就的小径分割,小径里摆着许多木头的小圆桌。

    岁月安然。

    花圃深处从青砖小径上走来一群人。

    还是白日膳厅那群。

    各人手中托着托盘,托盘上或是青盏碗碟,或是白瓷酒坛。他们的衣着都不似白日那般浪荡轻浮,换上了正襟的衣装,头发也好好束着。

    见陈良玉站在院中,几人抬了一套桌椅搬过来,摆上几坛酒饮。为首的依然是陆苏台,他作揖:“见过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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