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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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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只有他一人记得的长夜之约,连同他这些年所有的颠沛与孤注一掷……

    就都随着这份她永远不会打开的婚书,一同葬送。

    她那样的人,大抵是不会心痛的。

    江岚缓缓抬起眼,望向帐外沉沉的夜色,面上再无波澜。

    温润而冰冷。

    ……

    “陛下。”有亲侍在帐外禀报,“青城侯的拜帖。”

    江岚神色微怔。

    本能地想拒收与她有关的一切消息。

    却终究,对着将熄的烛火,缓缓展开信笺。

    依旧是他熟悉的字迹,字体清隽,如那人眉眼。

    信中措辞陈情有礼而疏离,不过是些例行公事的客套话:帝王亲临,营帐简陋,初见陛下,不知礼节,恐有怠慢。

    言语寥寥,乏善可陈。一看就是草草写就,为全君臣礼节。

    倦意漫上心头,他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将信笺递向跳动的火舌。

    烧了吧。连同这点可笑的,自作多情的怔忡,一起烧了干净。

    他的右手腕上,始终盘踞着一条红蛇的印记,但唯有他知道,血契已解,如今的印记,不过是那日用火舌烫出的伤疤。

    一字一句,火舌里挣扎,映得他的眉眼冷漠而疏离。

    直到目光定格在:初见。

    火焰跳动着,恰将这二字无情地吞噬。

    江岚蓦地起身,几乎是本能地用掌心将那火舌扑灭。

    这一刻,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有一股比疼痛更尖锐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侥幸的战栗……自他的心底,颤抖着,挣扎着,叫嚣着,顺着血脉,一路逆流而上,瞬间洞穿了他的识海!

    他急促地摊开手掌,不顾灼烧的伤口,死死盯着那残存的纸片。

    “初见陛下,清澄惶恐。”

    不是再会,不是久违,甚至不是别来无恙。

    他们曾见过千千万万面,在四下无人时,又或是在万众瞩目时。

    若她是有意为之,以她素来的谨慎,绝不会犯这种低级的措辞错误。除非……

    除非在她现在的认知里,今日辕门外的那一面,真的就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南靖国主”。

    “初见……怎么会是初见?”

    江岚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竟撞翻了案几上的笔架。

    墨汁泼洒,正如他此刻一片狼藉的心。

    他想起了今日她那双空茫的金色眼瞳,想起了她那种毫无破绽的疏离,想起了他说“别来无恙”时她一闪而过的疑惑。

    原来她不是无情。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所有的失望与不甘在这一瞬间化作了令人窒息的恐惧——

    如果她忘了,那这两年她与他陈兵边境,究竟在等待什么?

    如果她忘了……那现在这具躯壳里装着的,究竟是谁?

    他要见她。

    现在。立刻。

    不容耽搁。

    江岚骤然抬首,眼中阴翳顷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与决然。

    “送信的信使何在?”

    “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

    “此信使行迹仓促,必有蹊跷。备马!”

    “陛下!夜色已深,边境险地,万万不可亲身涉险!有何指令,臣等万死不辞,定当……”

    “陛下!陛下三思啊!”

    “……”

    九百六十一个日夜。

    他数着日子等她回头,却从未想过,她可能早已,回不了头。

    在近侍的劝诫声中,马蹄声如泪雨,带着不顾一切的疯魔,向夜色中挥洒而去。

    ……

    他不是没有这样狂奔过。

    第一次,是在北境的雪山,寻遍虎符听闻舒羽死讯时,他冲破身份的枷锁,终于看清了自己的真心。

    而这一次,他只恨这马不够快,恨这夜色太长。

    最恨的,却是自己

    恨自己明明曾握紧过她的手,触到过她最柔软的内里,却仍会被猜忌蒙蔽,被自负裹挟。

    恨自己方才为何要用那所谓的帝王尊严,去试探一个正在消亡的灵魂,更恨自己用那纸婚书,去刺痛一颗早已装满他的心。

    他若是早一点看清……若是早一点……

    “驾——!”

    几十里不休的疾驰,战马终是力竭,在悲嘶中跪倒。

    江岚在黑暗中抬眼,终于看见了前方那个疾驰的身影。

    秦棋画,她身边的那个小斥候。他认得。

    他颤抖着将最后的水淋在马鬃上,踉跄起身,向那道身影奔去。

    ……

    今日回程不急,秦棋画未用全部脚力。

    在一路狂奔中,她察觉了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时,心弦绷紧收紧了。

    “什么人!”

    她在黑暗中驻足,反手摸出长刀,向浓黑的夜色中刺去。

    在黑夜里,她终于看清了来人的眉眼。

    惊得她险些将手中的刀掉落。

    “南靖……南靖皇帝?”

    秦棋画的声音变了调,长刀虽未收回,却僵在半空。

    眼前的男人哪里还有白日里那副高不可攀的模样?那一袭素衣被荆棘划破,沾满了泥泞与草屑,发髻散乱,被汗水濡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男人的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像漏了风的风箱。那双惯常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焦灼。

    “带我回去。”

    江岚上前一步,全然不顾那指着自己咽喉的刀锋,声音沙哑如吞炭:

    “我要见她。”

    “……我要见她”

    “你疯了?!”秦棋画吓得后退半步,握刀的手都在抖,“这里是平阳军防区!你是敌国君主,与自投罗网何异……”

    她仓皇四顾,冷汗浸透后背。

    有埋伏,一定有埋伏。

    堂堂一国之君,弃马夜奔,只身闯入敌军腹地,就为了……追上她一个小小的斥候?

    “不必找了,就我一人。”江岚平定下语气,反手握住她的刀锋,抵在自己咽喉,“你若想,此刻便可取我性命,去换你的无上军功。”

    秦棋画哪里敢信,被他的疯魔吓到,转身弃刀便逃。

    “秦将军!”

    江岚在身后唤她。

    身后传来的呼唤让她脊背发凉,脚步愈发急促,只恨不能立刻远离这个疯魔之人。

    “求你。”

    风声中飘来的卑微语调,让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放慢了步子。

    “……我求你。”

    这声不同寻常的哀求终于击碎她所有防备,让她战战兢兢地转身。

    “你……”

    见她缓缓转头,这位九五之尊,在荒野的寒风中,对着一个敌国的小将,缓缓弯下了脊梁:

    “那封婚书……有问题。”江岚眼中的疯狂已被哀求取代,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编织着蹩脚的理由:

    “条款有误,干系重大,必须立刻更改,否则会害了她,会害了北霖……”

    “什么婚书?你到底在说什么?”秦棋画只觉得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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