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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心小说www.wenx.net提供的《许我春朝》40-50(第9/16页)
是娘胎里带了病根让他天生对痛觉不敏,还是习惯了。
逐渐开始记事, 他才渐渐发现, 自己的左耳听不见, 天生如此,可从未有人问过他,他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也不觉得,双耳都能听到声音是什么值得艳羡的事。他也从未和旁人提及,毕竟,阿娘在他四岁时去世,他几乎记不清她的模样,至于旁人并不关心他的死活,更遑论一只耳朵听不见。
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不仅是没用,盲目暴露自己的弱点,比弱点本身更为致命。
他天生命带煞气,克死了娘亲,倘若没有他的降临,娘的命运最终也不会走向终结。他一直知道自己与旁人不同,譬如他是天生只有一只耳朵能听见的怪人,可吃过太多苦头,让他学会了伪装,伪装成一个无害的寻常人。
一侧耳朵失聪,最大的问题是他不能听声辨位。
小时候,有人在背后叫他,他听不出声音在哪,会因为反应慢了被杖打,若是有人小声嘱咐他什么,他必须偏过头才能听清,那时太小,有时为了一点可怜的自尊,不愿表现出来,什么也没听见,印象最深的一次,被师傅用烧红的炭从胳膊内侧一路烫下去,从此,他但凡与人同行,都会悄悄走在别人左边。
在西泉之时,西泉王室曾以比试为由拿他取乐,蒙住他的双眼,让他和猛兽搏斗。因为他光靠耳朵全然无法辨别猛兽位置,眼睛是唯一的武器,所以被伤的很重,几乎要死在那里,可他知道,他宁愿一动不动让人觉得胆怯,也不能左右试探让人发现他的弱点。
他掩饰的很好,从小到大,不管是在意他的,伤害他的,娘亲,张公公,哥哥,还是那些一次次意图毁了他的人都不曾发现这个秘密,而如今,却被身侧一个小姑娘,三言两语点明。
他眼里迷蒙的雾气聚拢又散开,长睫轻颤,紧紧抿着唇,滚烫纷杂的情绪如同一场连绵不断的梅雨,将那尘封已久的荒地无声浸润,一时之间,他不知困扰在心头的,究竟是被看穿的羞恼,被掌控的恐惧,还是更加隐晦的一丝感激。
还没想好如何回应,恍然之间,左边脸颊刮过一阵带着她香气的风,随后被温热的气息笼罩,他能感受到她唇瓣张合,吐出轻柔又滚烫的气息,钻进他的耳廓,逗弄着他皮肤之上的绒毛,他甚至能想象出,她在说这话时得意又睥睨的神情——
她真的看透他了。
他不想承认,可他,什么也听不清。
身侧的拳头猛地握紧,又缓缓松开,用怒意伪装着无措,一把把她推开,皱眉,眼里只剩冷气:
“你在干什么?”
他声调颤抖得不像话,浑身上下紧绷,像是一只被触碰逆鳞的小兽。
孟令仪心里一酸,面上笑意盈盈:
“我说中了?”
他眯起眼睛,语气很是不善:
“你想多了。”
她一字一顿:
“那你就告诉我,我刚才凑在你左耳旁边,说了什么?”
他心知自己已经败下阵来,可仍旧不愿就此输给她,或者说,这样一种被旁人看得透彻的感觉,让他恐惧,即便这个人脆弱得他只需要动动手就能杀死她,可是他知道,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杀了她。
他早就已经输了。
他紧紧闭上眼,依旧难掩长睫轻颤,唇齿之间溢出冷锐的敌意: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
孟令仪直直盯着他,一字一顿:
“阿浔,耳朵听不到的声音,你会用眼睛去看,可若是眼睛也看不到呢?还有一种方式”
他眸光微闪,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忍不住往后退,她从什么时候知道他听不见?
他痛苦地抿了抿唇,她曾偶然说出他晦气,所以她什么都知道,她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静静看着他伪装成一个寻常人的样子
他听不进她的话,只觉得浑身上下战栗。
他不愿让耳聋被旁人知晓,更多是避免自己弱点被利用,可此刻,他宁愿再被蒙住双眼扔到刀山火海之中,却也不想直视她的目光。
他不过是想在她面前抬起头,装作自己与旁人无异,可此刻却要承受她怜悯的目光。
在她看来,他不过是一个可怜又可悲还不敢面对之人,正如她曾经所言,怯懦,自私,卑鄙。
孟令仪一脸茫然,不知他为何突然对自己满是敌意。
明明方才她凑在他耳边,用气声说出的那句话,饱含着祝福,她不过是想让他用心去感受她的心意,可……
她试图伸出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他猛地后退,眼里是森然的怒意,这个他让她无比陌生,仿佛他们从未认识。
他拍开她的手,咬牙切齿:
“不要再观察我,不要再刻意接近我,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
话音落,他推开她,转身欲走。
她想拉住他,却被他甩开,力气之大,几乎要让她跌倒,她恍惚之间明白,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是什么,让他这么抗拒她知道他听不见呢?
她从不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的缺点,她追问自己是为什么,答案显而易见,因为她的所有缺陷都被爱她的人包容和鼓励,而他呢,追根溯源,她几乎在一个瞬间内体悟了他的心。
她又拦在他面前:
“你在害怕什么?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疏远你伤害你吗?”
他眉头紧紧拧起,头痛欲裂,几乎要干呕出来,只想逃离这里,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他又推开她。
他走的很快,深夜里的风越来越凉,吹的两人皆是鬓发纷飞,连连发颤,他在前面拼命躲,她便在后面一个劲地追。
她其实心里也隐约清楚,这个时候,或许他需要静一静,可她是个急性子,看他这样,她又生气,又着急,她焦急地不行,而他却一言不发,她就更急: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你是不是又在乱猜我的想法,是不是又在心里给我扣一堆帽子?”
“你有问过我的想法吗?听过我的心意吗?”
他痛苦万分,可她追在后边偏生不肯放过他。
直到他实在忍不住,避不开她,浑身发软,眼前一黑,扶着船沿,整个人瘫软下来,双手狼狈地扒住船沿,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一半,仿佛有一双手伸进他的喉咙里,拽着他的五脏六腑把他身体里的东西掏出来。
又或许是他的所有肮脏,那些曾经降临在他身体上一辈子也抹不去的痕迹。
他浑身使不出劲,冷汗涔涔,几乎要从船边倒下去,背紧紧弓起来,喉咙烧灼,眼前昏黑,大口大口地干呕,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能感受到,她在他身后,看他这样,先是无措地顿住。
她那张步步紧逼,能言善辩的嘴突然闭上了,她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不敢回头,依旧控制不住干呕,手掌抽搐,却没有先前怕被她看到失态的恐惧和痛苦,他的心里自嘲又扭曲地生出一股快意——
看到了吗,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看到的,看到他这样可悲又恶心的一面,然后愣在原地,终于收起那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模样,然后被他的真面目吓傻。
他解脱了,破罐子破摔地止住呕意,指尖死死扣住船沿,小臂颤抖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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