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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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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樊应德从莺时手中接过醒酒汤端进屋时,就见皇上这样“定”在了夏宣仪床边。

    他不由得也僵了一僵“皇上,这醒酒汤”

    皇帝看了眼窗外昏暗的天色,忽而改了主意“罢了,天色已晚,让她睡吧。”

    樊应德躬一躬身子,皇帝略作沉吟,又说“朕今晚便歇在朝露轩。”

    “诺。”樊应德心下暗惊,面上还是四平八稳的,“那下奴直接让尚寝局记上一笔。”

    “胡闹”皇帝却骤然怒了,面色厉然,一记眼风激得樊应德匆忙跪地“皇上息怒。”

    贺玄时咬紧牙关,迫着自己缓气“朕只是在这里陪她,不是翻她牌子,不必记档。”

    这话与其说是在跟樊应德说,倒不如是在同自己说。

    他在告诫自己,她是佳惠皇后的亲妹妹,他不能对她做什么。

    又在安慰自己,是她拽得他不得离开,他才留下陪她的。

    摆手让樊应德出去,贺玄时挣了挣,见她仍紧抱不放,便就此作罢。

    他将她稍微往里推了推,拽过被子为她盖上。自己也上了床,寻了个被她抱着胳膊的情况下仍还算舒服的姿势,凑凑合合地阖眼入睡。

    最后一缕阳光被山脉收起,漫漫长夜倾泻而下。巍峨的宫宇殿阁在黑暗中遁形,宫道在漆黑中仿佛被拉得格外悠长。

    夏云姒知道谁在身边,始终维持着三分清醒。半梦半醒里,仍有梦境氤氲浮现。

    梦里是几年前的这一天,三月初四,姐姐从昏迷中苏醒。与皇帝和宁沅说笑了大半日,午间小睡了一会儿,叫了她进殿。

    她心知姐姐是回光返照,当真命不久矣,仍只得撑起一张笑脸,与姐姐谈笑。

    短暂的愉悦之后,姐姐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整个人迅速地虚弱下去,神思抽离。

    她忽然紧张起来,紧张之中又多了些恐惧与不甘。

    她怕姐姐离开,更怕姐姐走得不明不白。

    所以她攥着姐姐的手,将那在心中忍了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姐姐,你恨吗”

    姐姐愣了一下,不明就里地望着她“阿姒”

    她的手紧了紧“告诉我,你恨吗恨不恨贵妃、恨不恨后宫,恨不恨恨不恨他”

    夏云妁沉默不言。

    “告诉我,你恨不恨。”夏云姒定定地看着她,“这个疑问我在心底埋藏已久,若你不坦白告诉我,我怕是后半辈子都要执念于此,无法平静过活,唯有遁入空门解此执念了。”

    许是她逼得太狠,又许是满心的郁气突然被激出,已行将就木的夏云妁蓦然放声大哭。

    连夏云姒都被吓了一跳,慌乱地要出言认错。夏云妁却猛咬住嘴唇,将一切泪意忍了回去。

    那双泪意迷蒙的眼睛里,沁出了夏云姒从未见过的痛恨“我恨。阿姒,我恨”

    “我恨贵妃、恨昭妃恨这后宫,也恨他。”

    那年夏云姒十二岁,到如今,这句话已在她心头萦绕五年有余。

    “姐姐”夏云姒秀眉锁紧,梦中低语。

    忽闻咣地一声,像是木器剧烈碰撞的声响,将她的梦境蓦然激散。

    姐姐临终的愤恨消散无踪,她的心慌意乱也削减了大半。

    睡意仍还朦胧,夏云姒缓缓醒着神,听到樊应德怒喝“三更半夜,你慌什么”

    接着便觉身畔安睡的人起了身。

    又闻一年轻宦官瑟缩着禀话“皇上恕罪,是苓淑女出了事淑女娘子入睡不多时忽然腹痛不止,硬生生疼醒了。昭妃娘娘忙让人去请了太医,可太医还没到,淑女娘子已见了红”

    夏云姒的神思骤然清明。

    皇帝倒不见有什么慌乱,只皱了皱眉,但还是下了榻,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去锦华宫。”

    夏云姒按兵不动,直等外面嘈杂渐远,皇帝必已离开了朝露轩,才撑身坐起“莺时。”

    莺时应声上前“娘子。”

    她低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

    晚上她借醉惹他,缠得他不得离开,他果然着了她的道,留在了这里。

    只是他并没有动她,她还穿着昨日的衣裙,妆也未卸,他亦一身冠服齐整。

    呵,倒还真像个正人君子。

    夏云姒淡声吩咐“为我更衣梳妆。”

    莺时福身应诺,挥手示意宫女们着手准备。

    三更半夜的,又是急事突发,夏云姒便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妆容也是得宜便好,不一刻便已收拾妥当。

    她向外走去,含玉也已穿戴整齐,二人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娘子。”含玉一福,夏云姒瞧她一眼,就寻出了那份紧张。

    她拂了拂含玉的肩头“别怕,她们闹不出什么来。”

    说罢就一道出了朝露轩的院门,也不备步辇,疾步向昭妃的锦华宫行去。

    锦华宫中已是灯火通明,苓淑女所住的安兰斋尤为热闹。宫人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陆续赶来的嫔妃皆是满面关切。

    夏云姒与含玉走进去,见许昭仪已先一步到了,上前见了礼。

    夏云姒问“苓淑女如何了”

    “唉”许昭仪叹息摇头,“听太医说是保住了。可这刚四个月不到就见了红,也不知能保多少时日。”

    话刚说完,一宦官从里头疾行出来,低低地躬身“宣仪娘子。”

    夏云姒回过头。

    他道“娘子与玉采女请随下奴进来,淑女娘子说要见二位。”

    这话一听就有几分来者不善的意味。夏云姒心下冷冷一笑,又朝许昭仪福了一福,就携含玉一并往卧房去了。

    卧房的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血腥气,多宝架上各样新赐下来的珍宝都好像因此添了一抹浅红。

    采苓平躺在床上,纵使隔得远,也仍能看出她面无血色。鬓角额前的碎发被汗水贴在脸上,整个人都没什么气力。

    昭妃坐在她的床边,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执着帕子拭泪,颇是难过的模样。

    皇帝则坐在几步外的罗汉床边,面色沉沉。夏云姒与含玉上前见礼,他叹了声“免了。”

    昭妃慈眉善目地向前倾了倾身子“采苓,夏宣仪来了。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便见那原已气若游丝的苓淑女猛地蹿坐起来“是你”

    她眼中满是血丝,恨意迸发间,连声音都变得恐怖“宣仪娘子好狠的心出尔反尔的是臣妾,稚子无辜,娘子连他也不放过吗”

    夏云姒搭着含玉的手站起身,淡淡地侧过头“你说什么”

    顿了顿,又轻笑“听闻太医为苓淑女保住了胎,淑女还是冷静些吧,免得又动了胎气。”

    采苓置若罔闻,怒指着她“小桃已经招了,承认是她下毒害我,只是不肯说出主使是谁可除了你还能有谁”

    夏云姒静静地看着她,反问“小桃是谁”

    昭妃睇了眼门口,门边侍立的宦官麻利地退出去,转而押了个宫女进殿。

    两名押人的宦官一推,那宫女跌跪下去,连连叩首“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夏云姒瞧了瞧她,看出她发髻散乱,面上也有指痕,应是掌掴所致。但除此之外,应是也没什么别的伤了。

    她不由笑了声“这不是苓淑女近前侍奉的丫头么几巴掌就什么都招了的人,苓淑女也信得过,也敢让她日日跟在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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