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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文珺挑了挑眉,“杜佩荪这个人,好像也不是那么无聊。”

    陈良玉扫了一眼她神态,了然于胸,谢文珺大约是有心要将杜佩荪留为己用。

    “庸都有动静。”谢文珺道。

    陈良玉道:“确凿吗?”

    谢文珺点头,道:“确凿无疑!”

    严百丈以飞虻探听到祺王逼迫宣元帝禅位,可江伯瑾没死,出没过又没了踪影,不知道此人要做什么,他也不敢尽信飞虻。到临夏慎王府后,荣隽费了一番心力,才终于又调动了检人司,今朝有了音信。

    荣隽道:“陛下退位,祺王登基。”

    祺王还是乱了方寸。

    北境陈麟君虽被北雍与东胤缠得脱不了身,暂不足为患,可谢渊与陈良玉募兵布防,割裂东南守据不出,他慌不择路之下,走了最差的一步棋。

    宣元帝不退位,他尚有转圜之地,如今他手中已没了唯一能扼住谢渊与陈良玉的“君命”,玉玺又被谢文珺带出皇宫,谁是正统,可再由不得他说了算。

    高观嘴比脑子快,“陛下退位,那便用不着再顾及什么君臣之道,不怕打着打着一道圣谕下来在座的各位就都成了谋逆之徒,只收拾一个祺王,那不是易如反掌。”

    陈良玉道:“没那么容易,世家拥戴祺王,大大小小的世家各自占据一方土地,给祺王提供给养与兵力,不可小觑。祺王若没这个底气,不会贸然逼宫。”

    陈滦道:“高大人,大营情形如何?”

    高观在花厅的每个人的面庞上都留那么几眼,最后望向陈良玉。

    “没外人,你如实说。”

    高观点头称是,道:“严军师让我在临夏大营散布陛下退位的消息,嘱咐我一定要虚张声势。庸都称慎王殿下不奉诏,有不臣之心,新帝拨了大军正往临夏开拔,要清剿逆臣,临夏守备军的几位主将昨夜将殿下堵在主营,劝殿下自立称帝,大伙儿愿追随殿下攻上庸都。事儿没成,慎王殿下大发雷霆,并处军法杖责了几个人。我说,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陈良玉道:“急什么?”

    高观惊了一脑门汗,“都到这份上了,慎王殿下不登基,这一屋子人,还有临夏三军将士与前来投效的将领,都是死路一条!”

    陈良玉道:“你能想到的,慎王殿下考虑不到吗?”

    高观杵在原地,呆滞不已,好半天乍起的汗毛才蔫下去,“唱戏文呢?你早知此事不成?难怪你昨日溜那么快!可大营又没旁人,唱这出给谁看?”

    “给天下人看。”

    改朝换代,权柄易人从来都不是易事,若此时不彰显仁德谦逊之风,会授人以柄。野心昭昭,难以服众。

    高观茅塞顿开,随即说了句极其耐人寻味的话,“非我所愿,乃为天下人故!我怎么就没想到!”

    “不该说的话,烂肚子里。”

    “失言失言!”

    江伯瑾一阵风似的卷过来,不知何时出现在花厅长窗边,将糊窗的明纸戳了个窟窿。

    陈良玉对他不分场合的胡闹有些疲倦,对外命令道:“把他拖下去!”

    “你不想知道太子为什么会死在他们手上吗?”江伯瑾任守卫架着腋下拖他走,既不躲,也不挣扎。

    他拿定了有人会将自己唤回。

    陈良玉本不想再杀他,念他曾是贺年恭的学生,陈远清的同门师弟,只当是亲人留下的一件旧物,等事态既了,给他寻个安身之处了却残生便罢。

    却在这一刻,她又萌动了杀心。

    她只把江伯瑾看作一个身体残废了的人,他身上唯一的价值便是飞虻,一时忘了,这个人曾搅弄风云,应通年间多少腥风血雨因他而起。只从纸窟窿里往花厅里瞧的一瞬间,他便精准捕捉到了这其中说话最顶用的那个人,直攻腹心。

    谢文珺果然眸色一寒,叫人将他带了回来。

    澜沧的玄刃没入胸口,江伯瑾瞪大了双目,剑尖再往里没入半寸,他现在已经是一具残尸了。

    半寸之幸,并非陈良玉最后一刻手下留情。

    谷燮死死握着澜沧,手掌几乎要折断,血顺着剑刃汇聚,啪嗒滴落。

    她痛得躬下腰。

    “陈将军要杀,也请先容先生与公主把话说完。”

    江伯瑾一叹,道:“你这女娃!她这是吓唬我呢,你当澜沧剑是寻常兵刃,是你血肉之躯接得住的?”他瞠了一眼脸色阴冷的陈良玉,朝谢文珺扬了扬下巴,“你如此紧张做什么?我与她说话,又不干你什么事。”

    谷燮握着手掌蜷在竹椅上,谢文珺看过伤势唤进来鸢容,“请大夫。”

    陈良玉握着剑柄,往内一旋,江伯瑾骤然痛得说不出话来。

    “阿漓,让他说。”

    谢文珺手搭在陈良玉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压着剑,对江伯瑾道:“愿闻高见!”

    陈良玉猛地抽出剑,江伯瑾捂着伤口颓坐在地上,慢悠悠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

    “如今的世家虽不如从前的门阀那般嚣张,可哪家在朝廷没几个主心骨?哪里没有他们的人?南边养军马的都安插了自家远房小辈进去,顺着血脉和姻亲裙带查一查,盘根错节,复杂得很!一个世家尚且如此,大澟多少世家?数过吗?那都是拧成一股绳的!太子要抑兼并,干的本就是断人财路的事儿,硬碰硬,下场就是玉石俱焚!收拾这些人,得让他们自己人斗起来,丢一块肥肉去,让他们去争去抢,去拼个你死我活,最后都没力气了,你再出来收拾残局。”

    “我且问你,当今世家,尤其是像南境的衡继南这样有世袭侯爵的家世,最看重什么?”

    谷燮道:“自然是爵位,功名。”

    “功名爵禄固然重要,我问你的是,一大家子人内部最看重什么?”

    江伯瑾自己问了,自己答。

    “嫡庶!”

    谢文珺沉吟不语,凝思。

    “家中爵禄由嫡子继承已成惯例,哪怕庶子才能强于嫡子数倍,却依旧只能低人一等,都是同一个爹的种,时间久了,谁能不生怨?”

    江伯瑾胸口一阵一阵地泛疼,恶狠狠瞪着祸首元凶。

    “陈崇明和严百丈连这都没教你?那他俩教了你什么?教你如何公忠体国?我跟你讲,严百丈那套中正之术,太假,在乱世不顶用!要应规蹈矩地整死对手,还要守文持正、不逾矩,你讲究这些,对面可不讲,一个师出有名就够了,没名就给他整出名目来。”——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55章

    酉时三刻, 谢渊的马停在王府门前,候在门外的侍卫上前牵住马缰。

    “画师请来了吗?”谢渊下马往内庭走。

    言风道:“人不肯来,依王妃的意思,手下们并未勉强。”

    “请个人都请不来!”

    言风稍作解释:“皇甫画师向来随心所欲, 他不甘愿, 即便强行请来了他也不肯动笔。”

    谢渊轻轻“呵”了一声,语气有些嘲弄, “一破落户, 自家祖宗压箱底的《百越暮云图》都变卖了, 还作这副清高样子给谁看?”

    “殿下回府——”

    一声报唱, 花厅里众人迎了出去

    远看花厅那边拖了个人出去, 谢渊正往这边来, 恰与众人撞面, “什么人?”

    陈良玉道:“一无关紧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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