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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顾不暇,冷眼旁观小叫花子们没讨到足够多的钱被殴打,也不曾出手制止。

    只是活着,她已经精疲力尽。再也没有热忱、侠义的心肠去管世间的糟污事。

    就这么苟活着,慢慢就习惯了,她这么想。

    可祸不单行,上天似乎连苟活的机会都不愿给她。她背柴时被枯树枝划破了衣服,露出里面裹胸的布。

    那群叫花子看她的眼神变得垂涎、兴奋。

    一群饿狼,眼中冒着绿光,朝她步步逼近。

    她掰断一枝枯木,以木为刃,再次开了杀戒——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49章

    指尖的泥浆掩盖年轮般的指纹, 那双手早已变得粗拙,不像女儿家的手。

    不染豆蔻,指甲也无光泽。

    与眼睛一样,似干涸的枯井。在那样的深井中, 叫人探寻不到一丝对“生”的渴望。

    除却寂灭, 她心中还有解脱。

    这一天终于来了。

    从她手刃邱世延以后,心灵仿佛上了一把重枷。她杀了庸都的高官之子, 不知何时会有人来向她讨代价。

    爹娘枉死, 她无处鸣冤;姐姐们杳无音信;赵明钦被放逐在荒芜边界的尽头, 布满尖锐倒刺的铁丝网盘成巨大的屏障, 将一切企图穿越它的想念隔绝在外。

    里头的人, 不遇大赦, 非死不得出。

    她与活下来的亲人似乎再也等不到再见那日。

    落入官兵之手的那刻, 仿佛压在她身上数年时光的千斤重担重重卸下,卜娉儿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与释然。

    如若死亡能消匿污秽, 洗涤人心,那么她愿意将漂泊的生命交出去, 换回心底一片清明。

    死都死了,那便死得更坦荡些。

    索性将庸都那桩看起来八竿子搂不到她身上的命案也一并交代了出去。

    邱仁善也在崇安, 她明白自己不会死得很好看。那正是她所求。

    刑鞭一下一下落在身上的时候,皮开肉绽,她竟觉得很安心,甚至有些高兴。

    终于还有那么一些事情——疼痛,告知她, 她没有在经年的磋磨中丢失对痛苦的感受。

    外界的声音在耳中变得越来越小。

    牢房的铁门被挤开,发出尖锐而痛苦的摩擦,传入她耳道中仿佛只是风吹动林叶的“沙沙”声。

    “娉儿。”

    似乎是赵明钦。

    赵明钦站在过去的岁月里, 还站在家中庭院里那棵石榴树下,将最大、最红的果子从枝上拧下来,兜一袍子,招招手,“娉儿,快来。”

    又朝赵盼之与赵顾之房里喊,“大妹,二妹,你们也来。”

    赵明钦抽出佩剑,在石榴萼端轻轻划出四边方正的缺口,手握着稍稍使劲,显眼的青筋更凸起些,将红润的果子掰成几瓣。

    几人剥开分吃了,将剩下的石榴果放进木桶,吊在井水里冰着。

    赵明钦的音色就如同浸过冷水的鲜果子,甘洌,清凉。

    卜娉儿手撑在潮湿的墙壁上,无力地下滑,将方才描绘出的轮廓抹平了一部分。

    “娉儿。”

    那样熟悉的声音,仿佛穿过岁月的重叠,隔着天渊与弱水,传到耳畔。

    她就快要什么都听不见了。

    一双大手将她揽进一个结实的胸膛,紧接着,她双脚便悬空,人被抱起。

    牢房的门低矮,赵明钦俯身出去的时候将她抱得低了些,听到了微弱的呢喃。

    “……帕子。”

    “帕子?”赵明钦道:“娉儿,你要什么帕子?”

    “还给……我……”

    帕子?陈良玉微微吃惊,命都要没了还惦记着什么帕子。难不成是她盖了印的那方手帕?

    牢头一听,浑身一激灵,“帕子,有有有,这死囚……”

    脱口而出‘死囚’二字,才惊觉来的这两位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尤其那等在牢房外的女子,气度不凡,连太守杜大人都得走在后面陪同。既亲自来地牢这样的恶浊地找那个死囚,想必那死囚应该是什么打紧的人物,于是换了一个有礼的说辞,咬字道:“这位姑娘。这位姑娘来时身上确实有一块锦帕和几块铜板,可那锦帕的料子是上等货,不是拾薪背柴之人买得起的,便以为是她偷来的。她不认,也说不清来历,便缴了丢在库房。”

    可后来他看这帕子值钱,又无主,便趁无人注意揣自己兜里了。

    陈良玉皱了皱眉。

    那方手帕上有她的大名与军印,就算她的名讳不响,难道竟无一人认出那盖印是军中印记?

    赵明钦抱着人往出处走。

    杜佩荪道:“去找来。”

    狱卒应着,飞快跑去找。

    牢头将人拦下,“东西是我存放的,我去找,我去找。”

    装模作样跑了一圈,去库房翻了翻,将帕子从自己身上翻出来,双手奉上。

    帕子拿到手陈良玉才明白为何无人拿着这方锦帕来找她,她血书那几个字早已斑驳不全了,盖上的印颜色在锦帕上本就极淡,被汗水浸湿过,完全看不出那处原来是什么。

    车舆驶回边驿。

    墙根儿蹲的人不见了,江伯瑾不知去处。

    驿丞抻着手臂,将赵明钦送到一间宽敞的驿房,差人去请了大夫。

    驿庭中站着两个人,一个憨直魁梧,另一位黑袍加身,宽大的兜帽遮面。

    憨直魁梧那人见到陈良玉似是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友,激动地奔过来,嘴里喊着,“统领。”

    竟是高观。

    高观擢左金吾卫大将军为正三品,与陈良玉品级相当,从前这样称呼习惯了,也没想着改。

    “高大人。”陈良玉道:“你不在禁中护卫陛下安危,怎来了崇安?”

    高观看了眼另外一人。

    黑袍已转过身来,手中握着铁錽信筒。

    “严伯。”

    黑袍正是严百丈。

    高观道:“卑职被撤了职,贬为磐城守军。是严军师顾惜卑职前程,叫卑职往南边来投奔慎王殿下。庸都已非昨日之庸都,张相受到弹劾,府上抄出许多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以贪腐罪革职斩首。荀相也禁在府中,有人把守着。”

    “严伯,我爹娘呢?”

    陈良玉握着阑仓的手指紧了紧,泛白的指关节出卖了她的紧张。

    她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紧绷着,预备着崩断或是放箭矢离弦,去向人讨命。

    严百丈避了避她的目光,好一会儿,才将一纸书信从怀中拈出来,递到陈良玉手中。而后艰难地道:“侯爷与夫人,已身故了,宫里敕令秘不发丧。”

    “宫里”是谁再明白不过。宣元帝与陈远清情谊深厚,必不会叫陈远清无葬身之地,那便只能是祺王假借宣元帝的名号下达敕令。祺王忌惮北境守军与陈良玉手中的兵马,如若南北同时起兵讨逆勤王,首尾夹攻,那么形势将对他极为不利。

    陈良玉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信纸。

    上面是贺云周的字迹,多数是已知天命,对子女百般抚慰的告别之语,唯最后一句笔力更加苍劲:吾儿谨记,不可向乱臣贼子称臣。

    “如今庸都多数文官武将的家眷都受祺王的控制。各地世家本就对农桑署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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