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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是闻时钦算无遗策, 也扣下了张明叙,婚期诸事亦筹备得妥帖无虞,却仍难料变数突生。

    这日他正欲策马赶往地牢,却被匆匆而来的莫辞拦在半途, 语声急切:“公子!逢府急报。老夫人仙逝了!”

    待他奔赴逢府, 府中早已在筹备后事。

    叶凌波满含歉意地扶住苏锦绣:“锦绣, 委屈你了。家中逢此大故, 按礼制丁忧不婚,你祖母仙逝未满周年, 喜事断不可操办, 你们的婚期,怕是要推至一年后了。”

    苏锦绣随即颔首:“母亲放心,这些礼数我都知晓, 不打紧的。”

    待二人行至廊下,苏锦绣神色淡然, 并无多少失落。于她而言, 两心既已契阔, 婚期不过是个形式,迟上一年亦无妨。

    反观闻时钦,却是眉头深锁,神色沉凝得少见,往日里运筹帷幄的从容荡然无存。

    苏锦绣见他这般心事重重, 便放缓脚步, 轻声宽慰:“不必急于这一时, 不过一年光景,转瞬即过。”

    闻时钦随即把苏锦绣搂到了怀中,苏锦绣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穿透衣帛,直抵心腑。

    他们与逢老夫人本就非骨肉至亲,不过数面之缘,他定不是为老夫人仙逝而伤怀。

    那究竟是为何?

    她蓦地想起先前在绣巷故居的灶前,他也曾这般抱过她,这般惶惶怕过,这般战栗抖过。

    苏锦绣当即回抱,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轻声问道:“你在怕什么呢?”

    闻时钦只是缓缓摇摇头,低声道:“没什么。”

    平地起风波,此前所择皆不知对错。

    苏锦绣见他缄默不语间尽是心事沉沉,终是不忍。她缓缓松开相拥的手,轻轻捧住他的脸,眸中盛着澄澈暖意与笃定:“无论是宦海沉浮的烦忧,还是婚事生变的波折,且想想,你我原是孑然一身、无物可系。后来所得皆是造化,纵使一朝失去,亦不过是还归本真,对不对?”

    “别怕,无论如何,我都是同你一起的。”

    闻时钦望着她眼底毫无半分犹疑的信任,心事终是稍稍纾解,缓缓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回应,身侧却忽闻逢寻急促的语声传来。

    “思渊!”

    苏锦绣见状,悄然收了捧着闻时钦脸颊的手,侧身与他并肩而立,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只见逢寻一身官袍整肃,面色沉凝,显然是急事在身,步履都带着风。

    “思渊,御史台弹劾你私扣官员,此事当真?”

    闻时钦略一怔忡,便如实颔首:“确有此事。”

    “糊涂!”逢寻又急又气,声音不自觉拔高,“张明叙虽如今只是七品末官,可他昔年人脉盘根错节,理政之才亦不可小觑,未必就无卷土重来之力。此前那番风波不过是薄惩敲打,如今朝中派系分明,官家本就有意再起用他来制衡,你怎可如此行事?无论你与他有何私怨,也断不能擅自将人拘押!速速将他放了!”

    闻时钦却未即刻应答,只抬眸问道:“御史台弹章,乃是哪位大人所署?”

    逢寻见他神色从容,亦敛了几分急色,整肃衣袍恢复了端方姿态,目光扫过廊下疏竹,沉声道:“是御史中丞亲拟的弹章,已递至政事堂了。”

    “你如今在朝中正是炙手可热之际,无需我赘言,亦该明晓功高震主的古训。你既掌兵符、又擅理政,锋芒过盛本就易遭侧目,怎还敢行此逾矩之事?”

    苏锦绣闻得二人要论官场机务,便轻轻捏了捏闻时钦的手,柔声道:“你们议事,我便先回避了。兄长所言皆是肺腑,你且静心听之,莫要意气用事。”

    闻时钦侧首看她,眸色渐柔,颔首应道:“阿姐放心,我省得分寸。”

    苏锦绣这才颔首,提裙轻步离去,步履间不携半分尘扰,只留一缕淡淡的兰芷清香。

    归至房中,她不自觉将那本绣巷杂记又翻了开来,逐页细勘,近来无半分相关载录。

    而前世宿怨,杂记中仍凿凿可考。

    闻时钦昔年最大罪孽,便是反噬恩主,致其流放途中备受凌虐,饮恨而终。

    然此一世,她忆及过往点滴,二人从未有过谋面之缘。先前张明叙寻衅刁难自己时,闻时钦正浴血于朔漠沙场之上,并未亲身领教其龌龊。

    所以这仇怨究竟是何时结下的,倒令人百思不解。

    她又细思杂记所载闻时钦另外两桩罪孽。一则构陷同僚,二则拔老御史之舌。

    最终还是合上册页,轻叹了口气。

    既有逢寻在旁力劝,想来闻时钦终究会放了张明叙。待他归来,自己再温言婉劝,晓以利害便是。何况他不日便要自请罢官,远离朝堂纷扰,这些纠葛想来也掀不起太大风浪。

    后续数日,闻时钦果从逢寻之劝,释了张明叙。苏锦绣悬着的心稍稍落地,只是他近来总早出晚归,行踪难测,倒叫人添了几分隐忧。

    这日,苏锦绣应约往醉春坊寻玉笙商议开春绣活订单,踏入账房,便见玉笙眉峰紧蹙,满面悻悻,案上算盘掷得山响。

    “这是怎的了?”苏锦绣轻步上前,温声问道,“是谁惹得你这般动气?”

    玉笙抬手指了指外头,语气愤愤难平:“你且去瞧瞧凝珠那样子!失了个薄情郎便如丧考妣,整日愁眉锁眼的给谁看?我好心留她在此,她倒好,竟连分内活计都疏懒了。早知如此,便该将她逐出门去,看她离了我这醉春坊,还能投往何处,谁又会对她这般和颜悦色!”

    昔年玉笙与凝珠皆是醉春坊艳压群芳的头牌,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谁曾想如今倒生出这般惺惺相惜的情分。

    苏锦绣执起玉笙的手,温言劝道:“你别气,凝珠心里苦。她盼了那般久的归宿,终是落了空,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了一场虚妄里,真情遭薄幸人辜负,一时难以自拔也是有的。你既念她孤苦,便多容她几分,我陪你去瞧瞧她便是。”

    玉笙听苏锦绣这般一说,气便消了大半,只重重叹了口气,引着她往凝珠的住处去。

    推开房门,一股清寂之气扑面而来。

    凝珠正临窗而坐,身前妆台铜镜蒙尘,她一身皎皎素衣,流光暗蕴,却衬得身形愈发单薄。乌发松松挽着,泪痕未干。

    此事本是愿打愿挨。

    昔年凝珠与崔澄厮混时,苏锦绣便瞧得分明,风月场中浪子,素来心如转蓬,哪有几分真心可付。

    这几日,她也偶有撞见崔澄,见他对新妇竟是殷勤备至,鞍前马后唯恐不周,偏宋仙蕙动辄侧目,连半分好脸色也懒得予他。

    苏锦绣情路无多舛,遇的亦是良人。玉笙却曾遭情劫,自此恨尽尘间薄幸客,对男子便多了几分厌憎疏离。是以二人欲劝凝珠,却都未说到点子上。

    苏锦绣温言劝道:“往后总会遇到更好的人。”

    玉笙却愤愤道:“男人本就该死!”

    这般冰火两重天的劝慰,非但未能解凝珠眉间郁结,反倒勾得她愁绪更浓,泪落愈频。

    二人劝慰之语虽未叩凝珠心坎,然那份真切关怀与不离不弃的情分,终是如春风化雨,渐消她眉间霜雪。

    半月后,凝珠面上平复了些,言行举止亦归常态,又重拾旧艺,于醉春坊重操故业。

    她终究是当年艳压群芳的头牌,身段娉婷依旧,才情亦未减损分毫,登台不多时便再引瞩目。

    谁知今日调试古琴,她指尖刚触琴弦,一阵突如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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