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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章:锦绣堆灰

    两千多公里之外,数小时前,天色暗了九分,阴云将近掩了最后一丝光。

    只派出所办公楼底的落地感应玻璃门,被门前雨棚顶上的那盏白炽灯映得通亮,不时还有座机电话铃突兀机械的响动声掠人心魄。

    早前已做完笔录的步蘅在楼前站了许久,同室外温度近乎融为一体时,才看到骆子儒顶着晦暗的脸色,穿过感应玻璃门走出来。

    亘在心头的千万种疑问一起澎湃汹涌,哽在喉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似尖刀一刀刀磨在步蘅柔软的喉骨上,所有还没脱口而出的问句,都在看到眉头深锁的骆子儒时,齐齐裂变成层出不穷的不安与惶惑。

    乍见到步蘅,骆子儒便放慢了迅疾的步速,赶在步蘅开口之前,大幅冲她摇头。

    这一摇,许多问句的答案已然昭彰,不再需要诉诸于口。

    周遭一片肃杀冷寂,骆子儒摁了下狂跳的额角:“迟点儿说,先上车。”

    拉车门的那一刻,静电狠狠打手,针扎似的疼,他下意识缩回手,止了步,暗骂了声“艹”,紧接着在冷空气中划开了打火机,背对着刀子似的风点烟,同时问步蘅:“邢行行人呢?”

    汹涌寒意淹没了整座城市,步蘅的五感也被淹没在无情冲撞她个人世界的这个巨大变故之中,眼前烟雾腾空,她却丝毫嗅不到烟草气:“行行不在这儿,不肯回学校,正在殡仪馆那边等。”

    两个人,三句话,俱是渗着涩、透着哑。

    骆子儒给出的解决方式非常粗暴:“不知道把人先凶回去?”

    步蘅也没指望他给出中用的建议,这笨办法她自是一早试过:“试了,不擅长,不忍心,所以没起作用。”

    骆子儒抖落一截烟烬:“这么容易打退堂鼓,对付我的本事呢?”

    步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空的金属润喉糖的盒子递给他,接烟灰:“行行跟您不一样,行行小我将近一岁半。”

    骆子儒捏紧盒子,把整根儿烟钦灭在糖盒儿底:“对青年人怜香惜玉,然后欺负某些老年人?”

    再试图轻描淡写,坠到谷底的心情也无一丝转圜。

    视野之内漆黑一片,几句话之后,鲜淋淋的血色仍旧嚣张地在两人眼前同时铺陈。

    不同的是,一个是亲历现场,湿淋鲜血宛如迸射进了大脑中,留了痕,不停翻涌;一个是透过警方现勘的照片以及提取到的监控录像,任那个血色场景在视频的一遍遍循环播放中,覆盖掉脑海里其他的记忆。

    警方定性的是高坠,事发时屋里仅程淮山一人,小区内的监控设备只记录下程淮山掉在步蘅和邢行行眼前的那最后半秒,坠落前最后的关键时刻不存在监控录像或者目击证人,依靠警方勘测的痕迹并不能复原全貌,是失足或是……无从得知。更遑论去探知他的心理状态,他的所思所想。他甚至是个在公安户籍信息系统里,直系亲属全亡已销户的孤家寡人。

    他来这世上一遭,走得这样潦草,异常短暂,一身新闻人的夙愿未了,肉/体却已然崩碎,开始腐朽。

    冬风仿若有透骨之能,骆子儒脊背发冷,又突然呵笑道:“说个笑话儿。我昨儿看过预报,说大后天是这几个月以来极其罕见的好天气。”大后天是程淮山的生日,骆子儒的办公室里还躺着一份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生日礼物,那条D家领带。

    他的话音溢满沉痛,步蘅历经一个白天,靠理智修补好的镇静被他这两句话彻底击碎,眼底瞬间氤氲:“您不要——”

    骆子儒截断她:“预报说好天气几十天一遇,我在万年历上画圈标记日子的时候,却瞧见上面写着‘日值四废,大事勿用’。我以前,还真不是个迷信的主儿,但大程他是。”

    步蘅并不是深谙安慰之道的人,全凭本能接话:“师父,我从前读到过:在这个世界上,坏事也会在好人身上发生。”(注:《毒木圣经》)

    她在孩提时代,已经因为步一聪的死,被残酷现实上过这样一课。这些年来,她都在努力相信这句话的续集是“善意不会被辜负”,而不是“坏事总是在好人身上发生”。

    骆子儒顿了下,听闻步蘅这句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可惜我已不再十八岁。很难被说服,很难被劝慰。安慰别人有百般招式,被安慰却只能辜负。

    他尽量不去看步蘅亮晶的眼睛,只继续讲:“大程近视,他一个高度近视的人,还死活不爱戴眼镜,轴得要命,最爱趴在屏幕上写稿子,脸恨不得都贴上去,说他他也不听;二十来岁就穿得跟个老头儿一样,最胖的时候也跟吃不饱饭似的,瘦得像地球上谁都虐待他一样……”

    到最后一句,终于说不下去。

    两人各讲各的,谁也

    没接谁的话。

    但彼此相信,对方完全能明白自己所要表达的意思。

    这短暂的交流,不见哭声,却不缺呜咽。

    这片霎,骆子儒想起了前几日步蘅说的关于程淮山的那段话:“他最近状态不算好,经常看起来很疲惫,原因我不确定。但总归是遇到了困难的事。我不擅长关心人,您要不抽空跟他谈谈心?”

    如果在当时,他找程淮山谈了,现在会是何种模样?事情还会发生吗?程淮山或许此刻依然坐在α的办公室里,等夜色爬满落地窗时,还会跑到他面前,扔出那句因为问过太多次,几乎变成口头禅的话:“我溜了,你走不走啊老骆?”他却只心无旁骛地关注5001那篇稿子,觉得等那个好天气的日子来临时,在工作场所之外,再跟程淮山坐下来喝一杯,聊一会儿就好。

    就好像多年以前,他在那个疾风骤雨的夜里挂了小徒弟孟昇的电话,只是挂一通电话罢了,是司空见惯的事,他以为是家常便饭,没想到那是孟昇有生之年打给他的最后一通。

    过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变得谨慎小心,比从前用心待人了,却原来全是心安理得的自我欺骗,原来他不曾有任何改变,抓不住任何一个走进他生活,又毅然离开的年轻人。

    大脑更不解人意,屡次带他回顾适才他在警察面前的失态,他咬死干练通达的程淮山绝无自/杀的可能,要么是意外失足,要么是他杀迫害,年轻的实习警察满眼悲戚地看着他,欲言又止间全是不忍诉诸于口的节哀顺变。

    会回头反刍的不止他一个人,步蘅反复反刍的过去并不比骆子儒少:

    为什么她早觉得程淮山像被疲惫压垮,情绪异常,问过,他没说什么,她就放弃不再问?那远在几个月之前,有任何问题,或许都来得及解决。她仿佛只是挂了个虚伪的、关心人的壳,其实没有真正为他做任何事。

    为什么当初仅仅反复说“你需要帮忙我就来”,是个未能实践的空头支票,而不是“现在你就分我点事情做”?

    为什么在觉得程淮山身体状态不好时,没有押他去医院?

    为什么前一夜只是捧出一杯红茶,而不是坐下来一起约一顿饭,认真地聊一聊?

    为什么在清晨,只留下状态不佳的程淮山一个人在家?

    活人最怕假设,假设无一例外地与后悔、遗憾及苦痛共生,但当当事者之一变成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之后,未来与他有关的一切,仅仅只能是永远不会发生的假设,任何与之有关的情节,再无更改结局的可能,再无续写新章的机会。

    大后天或许确如骆子儒所言,在预报中是个好天气,但倘若有一丝下雨的几率,那个在工作日的雨天,在龃龉之后,会去而复返为步蘅送伞的人,已经永远不会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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