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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心小说www.wenx.net提供的《八零胡同小饭馆》150-160(第14/18页)
不然那真是乱套了,这些学生没地方上学,病人没地方看病拿药,哪个工人还愿意认认真真给厂子里干活?
“工厂是我家”这句标语还挂在厂区里呢!
可是厂子的药房从来没出过这种事,哪怕以前厂里情况困难的时候,药房都还是正常配药发药的。
有一回过年也是没发工资,小蝶正好发高烧,张新民当时还背女儿大晚上去厂医院看病。
她印象深刻,所以才更加想不通,高彦芝下意识就用了平时的想法去推测。
“这不能吧,厂里药房一贯都是拿着条子就能去拿啊——是不是你妈那个药没批下来啊?”
这年头医疗条件也算不上多好,心脏病的药额度不多,哪怕是针织总厂,也不可能随时随地备一大堆,也基本上都是有数的。
哪个职工申请了,要了几盒,这些都是登记在册的,药房往上面申请药,就是按照这些来。
“要真是没有,那我们也不胡搅蛮缠。”
小方冷笑一声,抛出了个高彦芝想都没想到的答案——
“人家说,有是有,但是不能走条子……得拿钱买。”
玲儿先反应了过来:“现在厂里连工资都欠着,药房根本记不了账,也报销不了,只能自己拿钱买药,要不就算有药也给不出来。”
“我这都不算什么了。”
小方说道。
“二车间那个王茗,她前两年做了膝盖手术,当时说打了条子等厂里慢慢报销,结果现在去根本报销不了,厂里压根就没钱了!”
她发泄似的说道,“平时说什么铁饭碗多好多好,到了这节骨眼上,我看呀,是根本指望不上厂子。”
小方的怨气是情有可原。
她家里条件一般,她爸早早地就没了,她读完书就进了厂子,也因为她的关系,她妈这个直系亲属也能在厂里享受到不少福利。
比如说前头小方她妈心脏病,搭了支架,就是能靠着小方这个在职职工,在厂医院拿药,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可以直接去厂里看病。
小方不知道逢人说过多少厂子的好话。
现在呢,厂子走下坡路,她这种家里有病人的,第一个就感受到了这种巨大的反差。
小方羡慕地叹了口气:“要是和高姐你一样运气好,那多好,厂子里现在都愁,高姐,你肯定不愁。”
“是啊,谁叫人家张师傅有能力呢。”
玲儿也说道,或许是因为在自家男人那受了气,她看着高彦芝身上的羊毛围巾,还有手套,说话颇有些幽怨。
“我家那个,天天就知道在厂里混着,让他寻摸点办法也不知道,现在厂子变成这样了,又倒过头来说什么后悔——”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申请停薪留职了,干个什么不行?”
两人抱怨了半天,心里那口怨气才勉强散了一点。
要说她们是真的对厂子有什么恨意,那是没有的,就像她们说高彦芝命好,也不是出于恶意。
而是普通人在面对这种自己无力对抗的事情面前,唯一能做的发泄。
停薪留职,也就是开个玩笑。
是,张新民日子好过,林香离开了厂子日子也好过。
但是谁敢说自己就能有那么好的运气?
在厂子里,效益差,发不出工资,但始终心里还有个盼头。
“只要等到厂子效益好起来”,就像是胡萝卜一样吊在眼前,始终心里那一线希望是不断的。
可是出了厂子呢,那就真的是什么都得靠自己。
上哪儿再去找第二个铁饭碗,个体户的工作不是没有,但谁能保证这些个体户的工作能做几年呢?
针织总厂说是风雨飘摇,说是现在日子不好过,那也是铁板钉钉的在南城伫立了好几十年呢!
好几十年,那就是绝大多数人的一辈子。
玲儿和小方嘴巴上说羡慕,心里可不敢去赌,出去还能不能找到给自己一辈子兜底的工作。
这也是眼下国营厂大多数员工的心态,说是得过且过也好,说是习惯了在厂里的环境也好。
总之,再怎么恨铁不成钢,也不可能真的就离开厂子。
玲儿回过神来,“对了,高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来厂里,我记得你是下午的班次吧?”
高彦芝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厂房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抓小偷,抓小偷了!”
“别让他跑了!”
“把人按住,按住!”
……
厂里出了小偷!
这件事一下子打破了整个厂区的寂静氛围,一大早,厂子的员工就呜呜泱泱地挤进了办公楼里。
高彦芝和玲儿、小方她们是第一批“现场目击”的人,在人群中占据了极为靠前的位置。
高彦芝回头张望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有些咂舌。
人太多了!
分明刚刚厂区里面看着还有些零落,可是那几声扯着嗓子的“抓小偷”,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炸了出来!
厂办办公室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不知道是来了多少人,有的身上还戴着纱帽袖套,显然是刚刚下了四班倒就跑过来,甚至不像是玲儿她们一样换过衣服。
高彦芝目光投向人群中央的对峙的两拨人。
其中一方是厂办。
里头还有个熟人,竟然是蒋晓霞的丈夫徐伟康。
只不过徐伟康没注意到高彦芝的存在,这个闷不吭声的中年男人正把一个年轻男人给押在地上。
厂办的常主任就站在被押的男人面前,居高临下。
他这会儿样子颇有些狼狈。
跑得太急,看上去还有几分体面的西装都皱巴了许多,平时用摩丝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风中凌乱,眼镜腿歪着,他甚至就只来得及在衣摆上擦了擦,就戴了回去。
有了眼镜的帮助,他总算是将地面上那堆成一堆一堆的东西看清楚。
用麻袋装起来的棉纱。
一匹接着一匹。
棉布料,尼龙,涤纶,甚至还有昂贵的开司米。
其他的布料有多有少,开司米只有一两匹,还是因为当初绝大部分都卖了。
一匹开司米,能值不少钱,平时都是专门存放在特殊的仓库里。
而如今,它就这么被甩在蛇皮口袋里,像是路边随意批发兜售的那些烂布条!
这位厂办的老主任脸色沉郁,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因为愤怒,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老钱,金永……我是怎么都想不到,竟然是你们几个偷了厂里的东西——现在厂里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不想着怎么和厂里共渡难关,竟然还要监守自盗,当厂里的蛀虫!”
“你们知不知道这些东西拉出去卖了是什么后果?你们自己的肚子是填饱了,你们有没有想过厂里其他人怎么办?!”
常主任越说,声音越是高亢激烈,整个人的脸色都发红。
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厂里会出内鬼!
而且还不是纪盛华那种情况。
在常主任,或者说整个针织总厂的人的眼里,根本没把纪盛华当成总厂的人。
哪怕最如日中天的时候,纪盛华在总厂人的眼里,也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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