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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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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平静。只不过在大雨之下,那幅油画很快模糊成了一团团抽象的色块。

    白冉抱住了爱人,没哭没喊,异常安静。

    卢箫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灰色和金色的发丝湿漉漉交叠。

    在分开的那一刹,卢箫看到了那双绿眼中的孤独。似一潭长满水藻的死水,平静,幽深,却又寒冷。

    那是属于最后一个蛇人的孤独。

    **

    那天之后,娜塔莉亚也病得更厉害了。

    那群世州士兵在混乱中把她的结婚戒指抢走了。一枚纯金的,满载风雨与回忆的戒指。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不完全受本能的控制。人除了需要物质,更需要精神上的慰藉;而一旦慰藉消失,人便会于一夜之间垮下来。

    娜塔莉亚一夜之间老了,像个半死的人。栗色的长发从根白了起来,皮肤上的皱纹爬得越来越密,眼中的光越来越微弱。

    或许不光是因为那枚戒指,也是因为亲眼见证了蝗虫过境的残忍。任谁经历过这种事情,都会丧失对这个世界仅存的希望。

    卢箫曾以为,妈妈不在乎爸爸的死。但那枚丢失的戒指告诉她,妈妈仍然在乎死去的爸爸。

    明明已经是死去十七年的人了。

    而且还是那样死去的。

    她不明白。

    然而世州军队扫荡过后,家里连粮食都剩得很少,更别提妈妈的药了。没钱,没东西,卢箫只能眼睁睁地看妈妈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白冉频繁探望过娜塔莉亚。她一直很关心娜塔莉亚,因为娜塔莉亚曾给过她不少属于长辈的关怀与照顾。

    然而,有丰富医学知识与医生经验的她摇了摇头。当人的精神状态萎靡时,身体的恶化是成倍的。

    经历过这么一系列事情之后,谁都无法振作起来。

    但除了悲伤,除了怀念,好像还有一种情绪萦绕在妈妈心头。

    愧疚。

    卢箫想问,却怕问出伤心的往事,恶化妈妈的病况,便终没敢问。

    终于。

    在十二月底的某一天,娜塔莉如风中残烛般倒在了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卢箫跪倒床边。

    她拉住妈妈的手,浑身都在颤抖,可仍在尝试控制悲伤的情绪。

    娜塔莉亚虚弱地吐出气声。

    “我要去见你爸爸了。”

    “妈妈,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我也该去见他了,我想他了。”

    “你不恨他吗?”卢箫想到了往事,想到了被迫走入军校的那一幕,说不上来的排斥吵得大脑乱哄哄的。

    娜塔莉亚闭上了眼睛。

    “不,我现在理解他了,我想他会恨我才是。”

    卢箫困惑地摇了摇头。她隐隐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可说不上来。

    娜塔莉亚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说得对,世州确实不是东西。”

    “谁?爸爸说的?”卢箫瞪大眼睛。在她的印象里,以及妈妈给她描述的印象里,她一直以为爸爸是个不关心政治的醉鬼。

    娜塔莉亚沉默了许久。

    有那么一瞬间,卢箫甚至以为她已经断气了,吓得赶紧将手指放到妈妈的鼻孔前试探。

    终于,娜塔莉亚再度开口了,嗓音中满满的愧疚。

    “我应该还他一个清白。”

    “您是什么意思?”

    “你爸爸的死因……”娜塔莉亚噎住了,好象是被泪水噎住的。

    “酗酒,然后赌博欠债?”

    “那是世州给他的罪名。”

    作者有话要说:

    每当写到一个人物死的时候,我就会回去翻翻Ta第一次出现的时候,然后生与死都会更加清晰。

    第89章

    卢箫嗡一下脑袋炸了。

    “什么?”

    “因为他说了实话……那时的我不理解他……但最后,他就和马博赖一样……”

    记忆猛然闪现回多年前的开罗。一个死不瞑目的检验科主任,一个被迫跳窗的替罪羊。

    “马博赖?”卢箫木偶般重复那三个字。

    娜塔莉亚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你也……不要恨他了。你爸爸……是……伟大的。”

    卢箫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妈妈的手已一动不动。

    娜塔莉亚死了。

    卢箫一时没反应过来至亲之人的死亡。

    她只是迷惑地望着天空。也就是那一刻,她想起了很久以来从未想起的事情。

    她从不记得爸爸酗酒成性,甚至都没闻到过他身上的酒味;她也不记得爸爸赌过派,至今仍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欠下那么多债务的。

    而妈妈的几句话,拨开了一直存在着的乌云。

    卢箫想起了上小学的时候。

    有时放学回家后,她会看到世州的军警闯入家里搜查,而爸爸板着脸和他们理论,最后几个军警悻悻而去。

    有时在街上漫游时,会看到爸爸写的抗议书。

    不是酒鬼,不是赌徒,不是坏人;爸爸是一个参与政治的勇士。再深挖记忆,那句“你们不能对批评的声音选择性耳聋”记忆犹新。

    宁肯不要舌头,宁肯空空荡荡。

    卢箫终于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往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忧伤从何而来,想起了对司愚与生俱来的共情,也想起了早就对世州政府冷眼的根源——那是曾存在的父亲无形之中教给她的。

    而那时的妈妈不理解。

    直到亲历这场战争,妈妈才看清世州的丑恶嘴脸。不,或许她之前也觉察到了,只是火没烧到自己身上,便可一味地责怪当出头鸟的丈夫。

    而那时的自己蒙在鼓里,还以为世州是给了自己出头机会的大恩人。

    一切都晚了。

    鲜血已经吞下。

    回过神来,娜塔莉亚已没了呼吸。

    房间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空。

    卢箫愣住了。

    然后她趴在床沿,哭了起来。

    **

    卢箫走在海边的沙滩上。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再加上悲伤的情绪比海水还广阔,她走得摇摇晃晃的。

    十二月的杰拉尔顿很美,却是荒芜的美。

    大片草坪被兵马踏得光秃秃的,黑漆漆的枯树干满是榴弹爆炸后的痕迹。以前同一时间能听到的牛叫已经消失了。世州军队一过,家畜都被他们宰了吃,也不管农户们的死活。

    这是卢箫头一次以平民百姓的视角见证战争。

    同样很残忍,但和战场上震耳欲聋的残忍不同,这种残忍是安静的。过于寂静,寂静得让人头痛欲裂。

    她感觉灵魂被抽空了。

    一次次跌倒,一次次被生活打耳光,又一次次站起来。这次她也需要站起来,继续向前奔跑。

    “牧羊犬,你怎么耷拉着耳朵?”背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

    卢箫回头,只见白冉正在向自己的方向走来。阳光斜射至她苍白的脸庞,高高的鼻梁削出一片阴影,遮住她背光的那一面脸。

    “这又是哪儿来的称呼?”

    “因为在你旁边会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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